直面唐家岭拆迁：“蚁族”将何去何从？
https://news.hlgnet.com 2010-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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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乘坐365公交下班的刘磊已经习惯了窗外风景的转换：前一分钟还是宽敞整洁的双向车道，平整的草坪、高高的写字楼，下一分钟就是尘土飞扬的窄路，筒子楼、小矮房。刚来北京时他不敢相信拐弯后所见的一切：“这是北京吗？”两年以后，他对这个熟悉的拐弯甚至有了一丝期待，因为只要司机的方向盘一转，就意味着，“快到家了”。
这就是唐家岭。2009年末，80后青年学者廉思写作的《蚁族――大学毕业生聚居村实录》一书将与上地信息产业基地和中关村软件园只有一路之隔的唐家岭推到了媒体的聚光灯下。数据显示，该村户籍人口3000多人，外来人口超过5万，其中大学毕业生约占1/3――他们被廉思称作“蚁族”。现在，甚至会有旅游团前来唐家岭参观，导游向游客们这样介绍：“这就是中国最大的‘蚁族’聚居地唐家岭，在这里你们可以感受一下蚁族的生存环境，与蚁族近距离接触。”
3月17日，北京市规划委发布消息，即将对唐家岭地区实施“旧村整治改造，拆除非法和违章建筑”。3月29日，唐家岭地区启动整体腾退改造工程，村民回迁楼及多功能产业用地正式奠基，标志着唐家岭地区整体改造全面启动。唐家岭再次引起人们的关注。没有了唐家岭这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蚁族”们将何去何从？
“村委会通知搬迁的公告上午贴出来，下午就不见了，可能被村里人给撕了。”已经在唐家岭住了7年的张大伟这样回忆。这份公告告知了唐家岭地区（唐家岭、土井）两个村的腾退改造时间安排，要求“2010年5月，全面启动村民宅基地腾退搬迁工作；2010年7月，完成唐家岭地区的整体腾退工作”， 落款处为“西北旺镇唐家岭村民委员会3月5日”。
职高毕业的张大伟2003年就来北京跑销售业务，一直住在唐家岭，后来把山东老家的父母也接过来一起住。现在张大伟和父母、大哥一家、二哥一家共9口人住在村里的几间平房里，每户月租为450元。面对余下不多的搬迁时间，张大伟显得并不着急。“什么时候村委会开始入户动员了，那可能就要开始考虑搬了。不过我估计快不了，至少得到年底。”
“董家大院”的房东对拆迁估计得更长：“这一两年是不会拆的。”“董家大院”是唐家岭村最高档的出租房，7层楼房，很像大学里的学生宿舍：一楼有公示栏、小卖部，每层有小阳台、洗衣机。每间房间面积约10平米，都有独立的厨房、卫生间，宽带、热水、空调、家具等配套设施齐全。“我这楼是去年刚盖好的，每间月租900元，现在市区里这样的独立单间没有2000元肯定租不下来。”“董家大院”还配备了三趟班车，每天早晨免费送租客到附近的西二旗城铁站。“政府说唐家岭拆迁以后要盖的‘白领公寓’，我觉得差不多就是这个形式。”所以他认为把“董家大院”拆了再重盖是不合理的。“我的这些租客基本都是附近上地软件园上班的，他们来北京打工是为北京创造价值的。如果真的要拆，也应该先盖好安置房再让租客们搬。”说话间，又有两名男生搬着行李张罗着租下了六层的两间单间。据悉，“董家大院”的338间单间已经租出了200多间。
唐家岭中街，各个商店门上纷纷贴出了“拆迁甩卖，一件不留”的字样。据某家超市老板介绍，村委会在半个月前走访统计了各个商店的租赁合同到期时间，但是具体的搬迁时间没有下过通知，所以自己也就没有准备搬迁的事情。“不过我也不知道能把我的超市搬到哪儿去。”老板说。
“听说5月份公交车就绕道走了！”已经在唐家岭住了3年的刘磊在网上看到这条消息后，本打算“能住多久就住多久”的他开始着急了，一到周末就找房子。2006年毕业的刘磊学的是计算机专业，现在在上地信息产业园区工作，当初选择唐家岭主要是“考虑上班交通方便”，现在换房主要也选择城铁沿线的房子。看了很多下来，最不能接受的还是房租贵：“龙泽、回龙观地铁附近，两居室要2000多元，跟人合租分摊下来也要1000多元。而且都是押一付三，一次性要拿出不少钱。唐家岭是月付的。”刘磊一周前曾跟唐家岭的房东说要搬走，房东为了挽留他，把房租价格降了一部分，现在月租不到400元。“这样一来一去差了600元一个月呢！”刘磊每个月固定往家寄的钱就是600元。
已经从唐家岭搬到回龙观城铁附近的小木则郁闷地控诉：“每天早上，在城铁里要等三趟才可能挤上到西二旗方向的地铁。”再加上走路的时间，小木上班共需要40多分钟。如果换坐公车就需要将近一个小时。有一天他突发奇想选择了走路：“走到公司 55分钟。感觉比挤地铁与公交强。”
“要搬也不能搬到龙泽和回龙观去，那儿城铁是最挤的。”由于一直以来干的是销售业务，张大伟对周边的环境很熟悉，“要搬也是往西边、往北边搬，靠近公交车沿线，或者到终点站去，还是有很多便宜的地方，房租跟这里差不多。”说话间张大伟指了指街道电线杆上贴的广告单，上面写着：“永丰屯单间出租，价格450-600元。”
“我上上周就开始找房子了。”在唐家岭住了2年多的赵菁菁说自己行动得比较早，“等到不得不搬了就会很被动，周围的房子就都要涨价了，搬家费也贵了，房东说不定也跑了，那就惨了！”虽然房东跟她说一时半会儿拆不了，但她觉得那只是房东想多赚点钱的托辞，甚至是与政府讨价还价的筹码。“在唐家岭住久了，有点困住了自己的眼光，这次要不是这么大动静的拆迁，可能还下不了决心从这搬走。”赵菁菁2008年大学毕业，现在在一家公司做行政前台。她说当初选择唐家岭就是因为房租便宜：“租金占开销的比例越少越好，不然一个月2000元的工资根本攒不下钱。”房租是便宜了，住得不顺心的地方也很多。她曾经因为冬天暖气不足被冻醒过，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停水。“看了几次房子，平房也有三四百元的价格。楼房的话，小次卧也有五六百元的，虽然比这贵了一百元多，但周围环境还有硬件要好很多。”
路边的搬家师傅告诉记者，最近，多的时候一天能有四、五趟搬家生意：“大多还是往附近搬，霍营、清河等等。”另一位搬家师傅则告诉记者，还是有从外面往唐家岭里面搬的：“因为这里是月付，到拆了再走也不迟。”
政协委员杨澜在“两会”期间接受采访时建议“蚁族”大学生到二、三线城市发展。可是根据廉思的调查，八成以上的“蚁族”来自农村和县城，来自省会和大城市的“蚁族”不足7%。“他们是典型的‘穷二代’，很多家庭年收入不超过5万元。一个‘蚁族’从家里出来，身上肩负了父母的希望、弟妹的嘱托，和全家的期望，他怎么能回去？”
4月7日，北京海淀区区长林抚生在做客广播电台节目时表示，“唐家岭将成为历史和记忆，海淀区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唐家岭。”4月9日，北京市规划委公示了唐家岭等七个挂账村的规划方案。唐家岭是七个公示村中关注度最高的。这些挂账村都划出了产业用地，一些外来人口比较集中的村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在产业用地上建设一些公共租赁房，村民也可以通过出租公租房的形式获得收益。安置房及多功能产业用地建设工作将在2012年完成，其中多功能产业用地中10万平方米用于公租房建设。
对此，张大伟的看法是：“改造完成的‘白领公寓’租金肯定高不少。能不能住得起还是个问题。”廉思认为，在新建和改建的过程中，应加强与“蚁族”的沟通，了解其居住需求，既要防止密度过大造成新的聚居区，也要防止由于建设成本及租金过高等原因形成空置，努力在城市化进程中形成合力，共同营造爱护“蚁族”的和谐文明的城市空间。
据悉，今年海淀区将在北部地区建设30万平方米的公共租赁房，满足新毕业大学生、科技园区低收入科技人才的住房需求。目前公租房一级土地开发成本、税费、租金、户型、室内面积、申请人的条件和申请流程等相关细则办法还需市政府研究。有专家指出，政府想对“蚁族”直接进行帮扶、救助非常困难。如果有一天针对“蚁族”提供了廉租房，资格认定将是最困难的部分。如果仅凭借“蚁族”的定义――大学生、低收入这两个简单标准，“那么数百万大学毕业生到了北京，也几乎人人都可以去申请了？”
对于未来，张大伟称“蚁族”们远没有媒体描述的那么悲观：“这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每个人都会经历。”赵菁菁也称：“拆迁是城市化的一个进程，不做太多评论。辛苦一下找到下一个住得顺心的房子，未来都会好起来。”（来源：《中国报道》杂志供人民网专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