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红：从代课老师到打工子弟学校老师
https://news.hlgnet.com 2006-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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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finance.sina.com.cn 2006年04月05日 09:03 中国经济时报
编者按：
根据国家统计局相关统计数据，在全国1．2亿进城务工农民中，他们的子女在义务教育年龄段的约为2000万，其中近1000万随父母进城。目前，在北京市的适龄农民工子女为28．8万，其中就读于公立中小学的占70％；其他入学的农民工子女，则就读于分布在北京各地的300多所打工子弟学校。据有关统计数据显示，目前在京打工子弟学校教师的队伍不少于2000人。
这些打工子弟学校的教师来自全国各地，他们往往除了教授多门课程外，还要负责学生的起居。他们的工资，最多也就能发10个月（除去寒暑假），每个月为300元到1000元不等，李新红就是这样的一名老师。
本报记者对李新红进行了为期一周的跟踪采访，希望通过对这样一位普通的打工子弟教师的描述，能给关心打工子弟学校各种现状的读者有所启示。
■本报记者黄胜利
在打工子弟学校的忙碌工作
李新红平时生活的圈子，就是坐落于昌平区回龙观的拥有400多名学生的打工子弟学校——“城北向上学校”。
3月27日，早上6点半，李新红准时出现在接送孩子的校车上。校车第一趟接的是马连店附近的学生。
负责押车接送学生的老师，每人每周轮换一次。接孩子的方式是，校车在路上边走边接。
6点40分，随着第一个学生五年级的刘蒙的上车，空荡荡的校车逐渐有了人气，车上的喧闹声不多，很多上车的学生仍睡眼惺忪。
汽车开得不快，看见路口出现了本校的学生，车就停下来。李新红打开车门，年龄大的学生，自己上车，年龄小的学生，李新红把他们接上来并安排好座位。李新红一路上在不断的重复着“开车门—接学生”这样的动作。
在马路对面等车且年龄较小的学生，李就得下车过马路去接过他们。“如果是在冬天，有些孩子喜欢赖床，就得上家里去叫，”李新红说，有时候碰到学生早饭没吃完的，还得等他们吃完。
7点10分，马连店车公交车站，初中一年级的王晶晶上了校车，第一趟接送完毕。
7点18分，校车返校后，马上开始了第二趟的接送，这趟接送的区域是离学校较近的七里渠，学生居住的比较集中，7点35分，等到六年级的张咪上了车，学生全部到齐。
“接送孩子的这一天，精神都会恍惚一天，好像有事积在心里，晚上都难以睡好。”5分钟后，校车返校，接学生的工作告一段落。李新红赶紧奔向食堂吃早餐，7点40分，学生开始上早读。她用自己的碗盛了半碗稀饭，拿了半个馒头开始吃了起来，“最近有点上火，没什么胃口。”她边吃边告诉食堂的师傅。
5分钟左右的时间，李新红吃完了早餐，快步地走到办公室，拿起课本，一路小跑到了一年级教室。
“学校实行包班制，一年级的主要课程都是我教。”李边走边告诉记者。教室里已经有人值班了，是高年级的值日学生在巡视。
李新红进了教室后，摊开语文课本，预习了昨天上的课文，并提了几个问题，然后开始领读。
20分钟后，学校的广播响了起来，“大家到教室外排好队，到操场升旗。”话刚说完，孩子开始闹腾起来，好几个孩子让她帮着系红领巾，还有几个孩子没有了红领巾，叫着要交钱买红领巾。
教室外，孩子们站好了队，他们叫嚷着到了操场。“大家站好队，别乱跑！”李新红大声喊着。升完旗后，就开始正式上课了。李新红向记者介绍，由于主要课程是由她负责，所以，具体课程一般都由自己来安排。学校安排的课程，每天除了早读时间，还有7节课时。每天7节课里面，都会有一节或两节的“副课”，这是李每天都期盼的一节课，“这样就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李新红今天安排的课程，上午是语文，下午是数学，其中，第三节课是体育课，“今天天有点冷，带着孩子们运动一下，本来是体育老师的课。”李新红笑着告诉记者，热爱体育的她，喜欢经常跟学生一起运动；就是每天上午第二节课后的课间操，她也站在一年级队伍的前面，跟着学生们一起活动。
体育课上，李让学生站好队，首先让孩子们报数，孩子很是兴奋，蹦跳着讲着话，报数的时候，几次都没报对，“孩子最喜欢上体育课。”李说。
“再报不对，就不让玩了！”李新红有意地发起怒来。报数终于报准了，今天来了44个学生，有4个学生请假。“女生们跳绳，男生们跟我一起打球，都是男子汉，摔倒了得不怕疼、不许哭。”李新红说完后，孩子们一哄的就散开了。
李跟着一群小男孩，在操场跑着，她不停的投篮，场上不断的传着孩子们的尖叫声和欢呼声。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音乐课，李新红不用上课，这段时间，她给学生们批阅数学作业，下午有数学课。
11点50分，吃午饭的时间到了，李新红打好饭，端到教室跟学生一起吃着，学生们吃饭也难得老实，虽然饭菜没什么油水，但午餐的气氛很是活跃。
下午1点整，随着上课的铃声，在操场上疯闹的学生们回到了教室，开始的十分钟，是孩子们唱歌的时间，李新红说着歌名，孩子们唱着，教室里响彻着流行歌和儿歌。
歌唱完后，就开始上课了，课堂上主要是讲上次数学作业的错误。李新红把出错的题目反复地讲着，讲课时，还不停的配以手势。课间，不断的有学生打闹，李这时会停下，阻止甚至施以“小恐吓”——这也是李新红课堂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课堂上有孩子吵闹不听课，我就很难以继续上课，但有些家长就是把学校当成托管的地方，至于学习都是次要的。”李新红无奈地说。
第三节课是班会，李新红给学生们，调换了座位，“这是家长的要求，时间坐长了，对孩子的眼睛有损害。”座位调好后，李给学生们又强调了路上安全问题和学生请假问题。
3点半，学校放学的时间到了。李新红让班上坐校车的孩子站好队后，就带着第一批的孩子上了校车，她得负责把全校坐校车的学生送回家。3点54，第一批离学校近的学生，送达完毕；4点38，所有的孩子都送完，李新红在返回学校的校车上显得很疲惫，话不多，“今天总算结束了。”
晚上6点至7点，是带住校学生上晚自习的时间，李新红的班上有一个学生住校，就住在李的家。平时李也照顾她的起居，“晚上可以就在家里给她辅导一下。”
这是李新红的一个平常工作日。
在老家当代课老师的经历
高中毕业后，李新红在中国农业科学院干杂工，一年后，由于其精简员工，李被辞退。回老家之后，随着父亲病逝，李新红经过熟人的介绍，跟现在的爱人结了婚。
婚后，李新红经身为教师的公公介绍，成了一名代课老师，最初的工资是50元，“主要是帮公办老师代课，他们请病假或干其他工作了，就随便找个人代课。”李说。
随后，工资又涨到一百元每个月。由于代课老师的不稳定性，没有书教的李新红，1997年至1998年间，到北京打工两年，帮人卖过服装、呼机，学过理发，随后由于将卖资不甚丢失和有了身孕等缘故，又回了老家。
此后，李新红就开始一直在老家教书，仍是代课老师。她带的年级都为学前班、一、二年级。
虽然代课老师的工资非常少，往往是公办老师极少的一部分，但当时的李新红和其爱人想法很简单，反正农闲的时候，在家也是闲着，不管工资有多少，总算是有份工作。
“教着教着，发现越来越喜欢小孩了。”谈起在老家代课的经历，李新红笑着跟记者回忆道。
由于真正地喜爱孩子，李新红投入的热情很大，她会把她在大城市的所见所闻，讲给小孩子们听，封闭山村的孩子们，听着李的讲述，充满了好奇，很是入迷，很快地就喜欢了这个到过大城市的年轻老师。
李也跟孩子打成了一片，“那时，每次回到家中，都看到很多孩子。”李新红的爱人向记者回忆起了往事。
课余的时候，看见孩子头发长了，还会替孩子剪剪头发，也会替孩子洗脸，教育孩子们讲究卫生。在李新红的教导下，孩子们在学习和生活习惯上的变化，让家长们也开始认可了，并逐渐喜欢上了这个活泼的年轻女老师。
李新红所带的班，孩子们的成绩进步很明显，后来成绩名列校区前茅。此前，校长曾答应班上考试成绩优异者，奖励老师，但校长后又食言，这让李很失望也很生气。
跟孩子们的感情，让李新红很难割舍，孩子对李的感情也与日俱增，“孩子什么都想送给我。”有一次，一个学生家母牛生了头小牛，这个学生对李新红说，要将小牛送给她；后来，这个学生对李说，奶奶不让他牵到学校，说是等小牛长大了再牵给老师。想起孩子对自己表达爱的方式，李新红开心地笑了。
至今，那时教过的学生，还跟李新红保持着很好的关系，“有的孩子都已经定婚了。”
书还是继续教着，由于李新红教书所取得的成绩，她的名气在学校附近一带渐渐流传起来。随后，村子附近一所私立学校将她聘为老师，月工资是400元，这比代课老师要高出了许多。
2004年，聘请李新红的私立学校，由于经营不善办不下去了。李新红一年的工资仅拿到1000元，剩余的钱至今还未给李。
2005年暑假，李新红到北京，探望和姐姐一起居住在回龙观的母亲，并拜访附近的一个老乡。无意中发现了回龙观城北向上学校，出于好奇向校长吴伟询问，是否需要老师，随后，便成为了该校的一名老师。
李新红的未来
李新红对学生非常热情，她很喜欢小孩。
城北向上学校给李新红的底薪是每个月500元，再加上按每个孩子一元钱计算的带班费，每月的总收入是548元。
李新红和8岁的儿子，住在学校集体给租的不到10平方米的平房里，每个月的房租是120元，丈夫跟着其弟弟在奥运会工地做工，每个月也能挣个一千多元，平时闲的日子，会过来一家团聚。
“有精力教育别人的孩子，却没把自己的孩子教好。”李笑着说，原来在老家的时候，为了教育好孩子，总喜欢打他，现在感觉孩子能健康成长就行了。
谈及现在的收入，李新红很满足，“一家人能健康生活，钱少就少花。”
她跟记者算起了账，她自己是个农民，未来北京前，自己在家种5亩，一年毛收入是5千多元，除去2千多元的成本，也就剩下3千多元，这里面还得包括购买下一年的种子等投资。而且丈夫常年在外打工，家里里外都得自己操持，还得教书带孩子，生活很累。
现在在这个学校教书，每个月的工资不高，但能按时给，一年省点也能攒个两三千元。“全家能健康平安，这也是我非常希望的生活。”
“至少不用像在老家那样，自己一个料理农活，可以安心干自己喜欢的工作。”李新红说，跟丈夫团聚也容易了，母亲和姐姐也在学校附近的地方住着，平时探望也容易。
李新红总会有意无意中回忆起家乡的孩子，家乡的学生单纯而固定，都是一个村或邻村的孩子；而这里的学生流动性很强，学生的父母有时也很难理解他们这些老师，这让李缺乏成就感。
李新红说，她还是喜欢家乡的教书生活，那里的人熟，“那怕老家的学校一个月能给我两三百，只要能每月给，我也愿意留在家里。”谈起老家来，李高兴地告诉记者，她家做了一个大的新房子，院子也很开阔，那里有她喜爱的孩子。
谈及是否想过，让自己的孩子今后在北京接受教育的时候，李新红摇着头说，没有想过，也没有这个能力实现。当记者问李新红，假如由于众多原因，以后不能继续在打工子弟学校教书时，李和其丈夫表达了相似的观点，“到时再说，能改行就改行，也没想那么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