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瞰老德外
https://news.hlgnet.com 2002-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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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一夜之间，在世纪风雨中巍然耸立了500余年的德胜门古箭楼，开始打破沉默，变得喧嚣热闹———
古箭楼东西两侧，两座崭新的立交桥一左一右腾越而上，穿护城河后合二为一，朝正北方向舒缓而下，在北二环边写下了一个极大的“人”字，仿佛艺术家用巨型绸带凌空挥出的两道彩虹；
“彩虹”边，北二环至马甸桥之间约16万平方米的土地上，塔吊升降，推土机轰鸣，一片片搬迁一空的破旧杂院和简易楼正被迅速推倒；
废墟上，搬家公司开出的“大解放”一辆辆满载家具，喜笑颜开的居民跟着车，忙不迭地运送着家当……
古箭楼作证。在它的默默凝视中，德外工程———一幅描绘着西城区德外大街美好未来的绚丽画卷正被徐徐展开———
70米宽的全封闭城市快速路南起德胜门，北至马甸桥，全长2100米，任南来北往的车流纵横驰骋于二三环之间，为德胜门箭楼以北打开十条车道的宽阔视野走廊；
通途两侧，高大雄伟的建筑群鳞次栉比，五星级智能化办公大厦中，以信息服务业为主导的中外企业汇聚在年轻的德胜科技苑，展开中关村科技园区的东翼；
绿树繁花掩映中的人文风格新社区内，几千户回迁居民住进漂亮的楼房，现代都市景观与德胜门古韵浑然天成，融合成一座总占地面积32公顷的德外新城……
这是一幅德外人多少年来想也不敢想过的图画。然而，西城区政府已开始把蓝图变为现实。
借“一石”击“三鸟”
“听说阜外、西外的旧房子全拆了，居民都住上亮堂堂的新楼房了。政府啥时候能给咱德外盖新楼啊？”
这些年，德外百姓盼拆迁的呼声越来越高。
有句老话儿叫“南穷北贱”，专指老北京内城以外地段的落后。德外在这些地段中显得尤为扎眼。
出德胜门往北，放眼望去，一水儿低矮破旧的平房和简易楼连起的灰色地带，房顶上压得尽是破油毡和碎砖头。记者曾在83岁的徐雅范老人仅10平方米的家中看到，整个房间被旧木床、旧衣柜和一套桌椅塞得满满当当，两个摞起的木箱子竟直顶到天花板，想搬个柜子都只能走窗户。
房况差，路况更差。一水儿密如蛛网、七横八错的小路中，最敞阔的“大路”不过9米宽，许多狭窄的小胡同仅够一个人推自行车侧身通过。
这里的人口密度也高出全市平均值，无业人员、特困户、残疾户多，居民收入水平较低。
老百姓盼着早日摘掉德外这顶“穷帽子”，政府更是巴不得早日改变德外的落后现状。打1990年起，德外即被市政府列入全市第一批危改项目，拆迁工作一度启动。但按当时以房地产开发带动危改的全外迁模式，开发商需要负责对拆迁单位和居民的安置补偿，然后通过在危改区进行房地产开发达到资金平衡。而德外的房况、路况和人口密度，使拆迁成本和土地开发收入之间的资金缺口高达4亿元，投资风险太大了！于是，原开发商仅拆了126户居民，拆迁工作便被迫打住。
开发商“吓”跑了，靠政府财政拨款行不行？副区长隋振江掰着指头给记者算了笔账：按货币拆迁的补偿办法计算，仅德外大街拓宽拆迁就需要大约7－8亿元。如果仍按过去单纯靠拨款修路模式，这笔钱只能干完拆迁一件事。而区财政一年的基本建设资金不过2亿元，这样算来，干了这里的拆迁，三四年之内都不可能再有财力上其它基建。何况再搞拆迁后的危改和经济建设，没20多亿元根本下不来。
就这样一晃10年。北京的城市面貌日新月异，曾经立项最早的德外工程却迟迟难以启动，“钱”字像一块巨大的顽石，迎头挡住一切。1999年，在市政府的大力支持下，西城区政府“借一石击三鸟”的大胆设想终于“浮出水面”。
这个设想简单说就是，按市场化机制操作，通过投融资体制改革，投入一笔钱，办成拓路、危改拆迁、发展经济三件事。
这“一石”怎么借？
“走政府担保、企业贷款的路子，运作方式由原来的以开发带道路带危改变成以房改加危改、危改带道路、危改加产业结构调整的三结合模式，发展空间就一下子变大了。”
隋区长告诉记者，这一模式首先通过市政府发布的《北京市加快城市危旧房改造实施办法（试行）》，降低了拆迁成本；其次通过回迁加外迁相结合的政策，调动起居民回迁积极性，使资金能够达到平衡，开发商的经营风险由此大大降低。
有了这个保证，开发商敢伸手了。2000年7月，具有雄厚开发实力的西城区政府的全资子公司北京华融综合投资公司与北京住总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北京城建工程承发包有限责任公司三方共同成立了融资主体———北京德胜投资有限责任公司，承担起德外大街市政道路拆迁及周边改造开发重任。良好的企业形象和信誉，赢得了银行的资金支持。德胜公司先后从市商业银行、市工商银行获得了7．9亿元贷款。
德外拆迁的钱有了！“一块石头”落了地。
“惠民以德”换真心
有了钱，德外拆迁终于盼出了眉目。这下，老百姓们忙活开了。
“我家户口本上祖孙三代7口人，起码该分三套房吧？”“我那8间私房能补多少钱呀？”……一千多户居民差不多得有一千个想法和要求。居民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工作还得按政策去做。德外拆迁办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那段时间，新德街27号院里天天人声鼎沸，为方便给居民答疑解惑，做思想工作，德外拆迁办特意把办公地点搬到了这个离百姓最近便的一线地带。记者在这里看到，两大排政策公告展板醒目地立在院子两侧，正中桌子上的两个大有机玻璃罩子下，摆的是回迁楼户型设计模型。原来，这是拆迁办为了让百姓对自己将来的住房有个“感性认识”，特意请专家用4天4夜时间赶制出来的。果然，沙盘模型总被居民围得水泄不通。带着女儿刚刚看完模型的陈女士满意地对记者说：“拆迁办的同志为我们想得太周到了！”
“周到”二字意味着拆迁办的同志多少细致的工作呀！在这个普普通通的大院里，记者发现，被居民赞为“周到”的小事随处可见。近10万字的厚厚一摞《危改动态》中，地区居民的生活情况早被摸得一清二楚：人口密度高出全市平均值，无业人员、特困户、残疾户多，居民收入水平较低。于是，2万多份囊括各种问题、解答得详详细细的宣传材料亲自发送到每户手中；拆迁人员上下班的时间表读起来近乎苛刻：早8时以前来，晚8时以后走，值班人员24小时坚守；一户祖孙三代的特困居民拆迁之初不理解政策，情绪非常激烈，拖儿带老找到拆迁办门上大闹不止。得知老人有高血压、心脏病后，拆迁人员主动找来大夫端水送药，又拿出零食和玩具帮着哄一岁多的孩子。在认真聆听居民的想法后，拆迁人员不厌其烦地帮助他们算细账、出办法，终于为居民合计出了满意方案。深受感动的居民二话不说，同意搬家……
在一次入户调查中，一个鲜为人知的信息被拆迁人员捕捉到了：拆迁范围内的校场口胡同里有一处安葬回民的“义地”。
要知道，德外地区是本市四大回民居住区之一，尊重少数民族的宗教信仰和生活习惯，是德外拆迁之初就反复强调的重点。为此，西城区还头一回将民族宗教部门纳入了拆迁工作领导小组。得知“义地”说法后，拆迁人员立即着手调查核实。怎奈年代久远，不但义地无主，连能够大致介绍情况的人也难觅踪影。有居民劝拆迁人员：“反正也没主儿，只当没这回事得了。”西城区政府却坚决表示，宁可停工，也要把义地情况摸清楚再说。经过两个多月悉心寻找知情人和守护人，义地确切地址终于找到了。区政府民宗侨办公室跑遍京城内外，终于在大兴区选到了合适墓地将“义地”迁走。
迁坟当日，德外清真寺的阿訇被专门请到现场做监督。待机械挖开表层后，统一戴着白帽和白手套、经过事前培训的回族工作人员便开始一丝不苟地手工寻找遗骨，每发现一具，都按伊斯兰教丧葬程序小心地用白布包裹、扶抬上车，直至90多具遗骨全部迁出。细致入微的一幕幕情景，被闻讯特意赶来的回民群众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大伙儿激动地说：“政府能做到这个份儿上，我们服气！”
一项政策换来两个积极性
6月6日，德外一期拆迁公告刚刚贴上墙，北京利德商贸公司的6家饭馆、商店就立马儿全腾空了；一周后，北京华方投资经营公司麾下的华天饮食、万方超市、金象药业等单位的60多家小企业，也痛痛快快地统一签下1．1万多平方米的拆迁协议。
积极性从哪儿来？来自政府给的拆迁政策。
未来的德外蓝图中，德外大街东侧一片4万平方米的商业门脸房格外显眼，那是区政府特意为安置回迁企业辟出的“创业区”，可以解决50％的企业回迁。目前散落在德外大街上的众多小门脸，将由此获得一次难得的“借势整合”机遇。
在德外危改区里，3家看上去黑乎乎的煤铺虽敞着门，却几乎没人进出。一位老师傅告诉记者，近些年市里环保力度不断加大，烧煤户一再减少，煤铺的生意越来越冷清，近万平方米的地块几近闲置。
借德外拆迁，西城区煤炭公司签下了回迁协议，3年后，整个公司将重整旗鼓，搬进德外东侧临街近7000平方米的回迁商业用房。公司一位负责人兴奋地说：“我们企业自身资产规模参差不齐，盼拆迁盼了好几年，终于等到了‘借势整合’这一天。再开业，我们把煤铺这摊萎缩的业务拿掉，来它个‘二次转型’！”
企业踊跃助拆迁，心思通了的居民也不甘落后。
家住东小井胡同9号的蒋中合老人和老伴儿住着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平房。刚听说回迁还要自己掏一部分钱时，老人怎么也算不过来这笔“拆迁账”。拆迁员耐心地给老人算细账：“以前，您这平房享受不到房改政策。现在，政府制定回迁加外迁的政策，您可以按政府优惠价买到回迁房，几种价格平均算下来，比建回迁楼的成本还略低，而德外的商品房每平方米得六七千元。这中间的差价，就是政府给危改户的优惠。而且，政府还出钱给您修路、修配套的市政基础设施和生活设施，就好比您自个儿掏钱翻修自家的房子，修完面积也大了，条件也好了，政府还帮您建了个大院。”拆迁员用形象的比喻把区里硬实实的优惠政策告诉了老人。
对外迁居民，区政府的安置工作也细致入微。为了让百姓买得起房，区政府根据居民实际情况，让拆迁办配置了多种价格和套型的外迁房，特别是筹集小户型、低价位的经济适用房；为了给大伙儿寻找合适的房源，面对经济适用房紧缺的现状，区领导磨破了嘴皮子跑细了腿，终于“抠”出了北苑家园、永泰小区、万柳园等7处房源，其中北苑家园、永泰小区、万柳园等7处房源，其中北苑家园按平均每平方米3100元买到手，卖给居民时反而降了近200元……
道理弄明白了，居民们积极配合。感动不已的蒋中合老人不但自己努力配合拆迁，还主动担当起“义务拆迁员”，走街串户给居民通心思。在感谢信中，老人热情洋溢地写到：“德外地区的危改，使我们从几代人住的破旧房屋搬进了新居，既改变了住房条件，又得到了经济补偿，党的房改政策真是大得民心。”
“德外工程”就这样展开了。截至目前，德外大街以东地区的一期拆迁工作已全部完成，拆迁居民2000户，单位130个；德外大街西侧共有居民2600户，单位51个，至今已完成90％以上的拆迁任务。
举目远眺，入夜的德胜门外灯火阑珊，老德外已经渐行渐远。新德外正昼夜兼程，向人们阔步走来。
